安靜地看完了《破碎 Broken》第6集，終于還是哭了。

 

        不愧是BBC的良心劇，編劇、選角、鏡頭、配樂等都有很高的水平。每集都相對獨立地講述了一個故事，而6個劇集中又穿插了外表完整里面破碎的神父Michael（Sean Bean扮演）的故事。
 

 

        ------以下涉及劇透------

 

        要是以前，我是不會看節奏不快而且陰暗的劇的——陰暗，沒錯，這出劇從第一集開始就壓抑得叫人許久不想說話。一上來就是帶著三個小孩的貧窮單親媽媽Christina丟了工作緊接著母親突然去世，即使她悲痛欲絕，但為了拿到她母親的養老補貼，她不惜制造母親還在生的假象好提取那個月的養老補貼。單親媽媽Helen的獨子Vernon有精神疾病，從社區精神健康中心回家后突然發作，被警察不慎射殺。當時在場的警察Andrew對Vernon的死很愧疚，卻發現他的其他同事和上司都打算讓事情不了了之。衣著光鮮的Roz表面上有美好的生活——完整的家庭、體面的工作，但她決定自殺，因為她偷了公司23萬英鎊并且在老虎機上輸光了。神父Michael也從第一集就讓觀眾知道他掙扎于童年性侵、母親虐待等過去的陰影中不能自拔。

 

        這個劇沒有一個人是超脫的、英雄的、完美的——這出戲根本就不是要高舉某一個如超人般完美的偶像或都市童話里美滿的生活——而是一個不上不下的社區，一個不大不小的教堂，一群千姿百態的會眾，一個做得好累好累還要繼續工作的神父，一些不是戰爭但也不太和平的事端。但或許正是這樣，這個劇才那么深深觸及大多數觀眾的心靈。

 

        我看這個劇的初衷，是因為海報里Sean Bean（///-///）深沉的表情，和這個劇的視角。曾經看過一個報道，說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工作之一就是牧師或神父，我就一直想了解下他們日常的工作和生活狀況是怎么樣的。信主一段時間，我知道這個工作的幸福之處不在于收入（看教會所在地區和財政制度等有所不同，有的地方可能養家糊口都難）、權勢（可能被打壓，看地方宗教制度如何、信徒多少）、工作環境（有許多傳道人會去貧困或危險的地方傳教）、工作壓力（會眾太多顧不來，24小時待命），而是在于他們相信自己所做的是極有價值的工作。神職人員是智商過人四肢發達，是有超能力，還是經過地獄式訓練？不，他們就是如你我一般的普通人，只是他們受神呼召全然奉獻自己而已。我常常想，要面對那么多各種苦逼的會眾，神職人員的心理承受能力必須要很強才行。必須要倚靠神才行。

 

        這或許就是我很欣賞這個劇的原因。它是現實的，不浮夸的，百味交陳的，正如我們的生活。主人公Michael是不多笑的，疲憊的，里面的破碎還沒有時間修補就要收拾表情去勸慰鼓勵會眾的，正如我們當中許多挑重擔的人。

 

        他要在過去的夢魘糾纏自己思緒的時候咬緊牙關穩住自己主持完彌撒，然后下班后要去找老神父談話和排解。

 

        他想好好休息一下，于是深夜里沒有接精神病男孩的媽媽那通聽起來不嚴重的電話，結果那之后男孩被警察誤殺了。

 

        他想方設法阻止想自殺的Roz，結果還是沒有能夠阻止。

 

        當Michael的母親去世后，身心疲憊的Michael想把葬禮交給另一個神父主持，不再當神父了，但被姐姐罵了一句“You prick”后，又默默穿上祭衣上臺主持葬禮了。

 

        這是在第6集，本劇中出現的最后一次彌撒，Michael做得格外緩慢、無力，手抖得我都擔心他時刻要暈菜了。然而他還是做了下去，照例為他熟悉的會眾一個個派圣餐餅。當派到Christina，就是第一集里因騙取養老金而坐牢的單親媽媽，她望著Michael微笑著輕聲說：“Amen. You wonderful priest.”Michael楞了一下。他之前努力幫助過的人，Andrew、Roz的女兒、Helen……一個個對他說，you wonderful priest。安靜而美好得讓我一度以為Michael在做夢或者產生幻覺。我的眼淚就又狂落下來。

 

        然而讓我第一次看哭了的，卻是他在發現母親去世后馬上跪在她床邊禱告。他說，求主讓我日后再見她一次（在天國）。也許因為自己是基督徒的緣故吧，感到這個情節無比動人。

 

        人生的許多難題是無解的，例如，親人的死亡。我假想劇終后，Michael的心魔在短期內還會再來困擾他；坐牢出獄后的單親媽媽仍然要艱難地找工作養活三個孩子；警察Andrew因為說實話“捅”了同事出去，在警察局估計前途暗淡；Helen要一個人繼續生活下去……Michael算是個稱職的神父，他持守神父的齋戒生活，只有在他決定放棄做神父時才喝醉一次酒，他真誠關心著他的會眾，努力選擇不背對自己的良心，然而，有時候真的好困難，難到這個做了40年圣職的人想要放棄了。

 

        信主是生命的翻轉，教會里好人多，贊美詩悠揚好聽……然而從教堂走出來以后，一周剩下的那六天，信徒要回到他的菜米油鹽的平凡日子，要看顧臥床病危的父母親，要應付冷酷無情的上司，要忍耐不美滿的婚姻，要天天背著自己的十字架努力活著。（再一次致敬劇里的演員們，演技簡直了）信仰不是拜一拜耶穌就會生財消災，那是迷信；信仰是，無論處境如何都學習仰望倚靠神。往往信徒仍要像約伯般遭受磨煉或苦難，或因天災人禍，或因魔鬼試探，一切都在神奧秘的掌權中；苦難的發生往往沒有為什么，或者沒有簡單的解決方法。

 

        或許正是人性中能夠彼此溝通的歡樂和哀傷，對靈魂的刺痛和拷問，讓人明白我們是有靈魂的人；或許正是在真的困難到要走不下去時，就會意識到我們是那么有限，那么需要神。雖然這個劇的重心不在于探討信仰，然而看完后我由衷地在心底說：“感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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